第一百一十四章(因为有庄先生在)_不要睁眼[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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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因为有庄先生在)

  在“茧”的常规时间线里,三年前,凌溯曾经担任过第一批拓荒者的队长兼教官。

  ——之所以说是常规时间线,是因为在各个部门中,时间的流速同样也是不一致的。

  “你也听说过吧?为了最大限度争取时间,重要部门的时间流速会被调整得更慢。”

  休闲梦域的负责人给庄迭介绍:“技术研发部门是40:1。需要做出极为重大的关键性决策的时候,那些核心负责人偶尔会进入100:1的梦域里。”

  这种事对内对外早都不是什么秘密,即使是用于休闲的半开放解压梦域,跟现实中的时间比起来,也有10:1的基础流速差。

  这些极为悬殊的时间差距,其实正在潜移默化、不着痕迹地,将这些人从现实中悄然剥离出来。

  为了抵抗这种剥离,总部已经进行了一系列改革——除了极为特殊的情况,每个自然天每人都必须从睡眠舱中强制退出五小时以上。任务者必须详细记录现实生活,必须熟知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居住环境、身高体重、生日、长相和年龄。

  不论多优秀的精英任务者,在连续执行一年或是满一百次a级任务之后,就会被强制退休,回到现实中进行修整。

  庄迭点了点头,打开笔记本记下来。

  “你这个习惯也像是凌队教出来的。”

  休闲梦域的负责人笑道:“他们也是,人手一个笔记本……我第一次开会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总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

  在第一批拓荒者眼中,那个来历不明的神秘教官,简直就是心理阴影最直接的具象化。

  虽然现在同样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但那时候的凌溯,还要比现在显得更年轻不少。

  不仅年轻,而且锋利——那是种冰冷的、从不打折扣的锋利,就像他手里总是摆弄的那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

  同期还有几个负责辅助的教官,虽然严格,但也总归还有些人情味儿,偶尔还会有人忍不住对累成幽灵的队员们心软,偷偷放宽一些要求。

  在s0的字典里,是从来没有“心软”这两个字的。

  他好像从来没有满意的时候,对训练成绩总算达标了的队员也只是点点头。

  更多的时候,他就只是一个人坐在训练场旁边的器材顶上,仿佛是漫不经心地监督着那些血肉横飞哀鸿遍野。

  年轻的教官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除了“不行就退出”,就是“不达标永远别想拿合格证”……偶尔说上一两句语气缓和的软话,压根用不着猜,九成九都是反讽,必须立马反思是不是又犯了什么格外低级的错误。

  ……只不过,即使怨声载道,却也没什么人不服过凌溯。

  凌溯的训练强度比所有人都大,折磨得他们痛不欲生的精神力操控,在教官那里就像是随手为之的小游戏。

  在队员们眼中,s0就像是一把手术刀,永远可靠,永远精确,也永远冰冷得仿佛丝毫不近人情。

  这种刻骨铭心的印象彻底定格下来,还是在他们所有人被派出去,尝试进行了第一次对潜意识领域的拓荒行动之后。

  第一次拓荒行动,出去的十九个拓荒者里只回来了十二个。

  剩下的七个人都被困在了潜意识的荒原上——和那里层出不穷的危险、陷阱和无边的荒芜比起来,训练场简直轻松得像个温室大棚。

  点过名之后,那个年轻的教官扔下花名册,转身离开训练场,就这么消失了一个星期。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归再出现在训练场上的时候,凌溯已经把那七名掉队的拓荒者一个不少地全都拎了回来。

  众人被失而复得的惊喜砸得蒙了半天,兴高采烈地冲过去。刚准备按照常规发展把教官抬起来往天上扔,就被劈头盖脸地严厉训斥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一次,所有人都被罚跑了七百圈。

  意识世界里的跑圈虽然不会真的消耗体力,但疲惫和仿佛跑不到头的漫长煎熬却都是实打实的。

  在一圈又一圈、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头的跑道上,他们终于被迫开始习惯,并逐渐适应了属于拓荒者的寂寞。

  第二次拓荒行动虽然同样出了不少波折,但总算是做到了全员归队,让教官痛失了一次罚跑圈的机会。

  ……

  “……你们要追忆往事,就自己找个墙角去尽情追忆。”

  凌溯靠在训练场边上,有气无力地打断:“非得投射出来放小电影吗?”

  “没办法,教官,你给我们的暗示我们解不开。”

  总负责人跑了十几圈才终于稍微找到了点感觉,停在他面前,原地小步踮着:“不这样很快又要忘了。”

  凌溯原本不太想思考有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一阵头疼:“谢谢你。”

  总负责人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群人已经迅速凑到了一起:“教官说谢谢你……”

  “就是谢谢的意思!”凌溯拍案而起,“都给我把笔记本收起来,谁也不准翻了!”

  终于等来了熟悉的训斥,众人长舒一口气,彻底放心下来,迅速收起了打开的笔记本。

  凌溯已经没什么勇气去看小卷毛的神色,在一片灼灼的注视下,心情复杂地晃悠悠坐了回去。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没能想到……短短三年时间,“茧”的高层在几番轮换之后,竟然变成了这样一种让人隐隐生出些担忧的离谱局面。

  “我是来给庄迭办手续的。你们可以给他挂名,但要保证绝对的自由,取消掉对他的后台监控和记忆上传。”

  凌溯深吸口气,揉了揉额头:“我的队员……”

  他下意识向不远处扫了一眼,发现没了人影,倏地坐直:“我的队员呢?”

  “那边……在针尖上垒鸡蛋。”总负责人朝训练场示意,“就快追平我们的最高记录了。”

  事实上,他们已经注意了庄迭很长时间。

  不只是在这个训练场上——虽然凌溯及时下手封了d2的口,在写报告时也特意模糊了庄迭的存在。但数据毕竟不会作假,高得离谱的贡献值和反常的升级速度还是没过多久就引起了“茧”的总部的兴趣。

  而根据他们的调查,就在不久之前,庄迭还只是个失业后宅在家里、经常出入睡眠障碍科和各种诊所看病的普通年轻人。

  “从有任务人员注册以来,所有的拓荒者、破茧者、临时和直属任务者的名单,我们这里都有记录,可以确定庄先生在之前从没从事过相关类型的工作。”

  总负责人看着凌溯,他的神色严肃下来:“凌队,你的要求很合理,我们没有异议。”

  在不刻意维持着意识中的认知、牢牢记住凌溯的身份时,那些明明深刻到极点的记忆就像是抓不住的细沙,迅速流淌进了潜意识的深处。

  他们看着凌溯时,又像是面对着点头之交的下级小队负责人了。

  总负责人眼底闪过些失落,认真看了一会儿变得陌生的教官,才又开口:“我们很欢迎庄先生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但在此之前,可以问问庄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吗?”

  s0尽了一切努力,依然没能把那个拓荒者及时拉回来。

  糟糕到其实并不擅长应付任何一场别离。

  总负责人动用权限关掉了监控,他耐心地劝凌溯:“就是一大堆久别重逢的拥抱。教官,只不过是稍微影响一点儿你的形象……”

  这一次,他这个前任教官留下的心理阴影和条件反射却似乎不怎么好用。

  总负责人认真地看着凌溯:“那场拓荒行动里——”

  ——“不可控的命运”。

  任何一个小得不起眼的变动,一次临时起意,一个心血来潮的计划,一场不小心睡过头的梦,都可能会对通往未来的轨迹造成几乎不可见的一点偏移。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温和得像是闲聊,眼底却又透出了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庄迭蹲在他身边:“队长?”

  “小卷毛,咱们配合。”

  总负责人愣了几秒钟,才从意识深处瞬间反射的跑圈本能里挣脱出来,用力晃了晃头强行回神:“放心。”

  凌溯轻轻扬了下眉,收回视线,扫过这一群人。

  凌溯沉默了几秒,断然起身拔腿就跑。

  在某一个瞬间,这些由于时间流速各不相同、已经阔别训练场多年的负责人们,像是又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年轻教官。

  凌溯扔开那辆独轮车,他扛着庄迭利落地翻身跳上训练器材,退后两步,把小卷毛轻轻在身边放稳。

  “我们每个人都欠你不止一条命。”

  那层冷淡到近乎透明的坚硬冰壳里,跳跃着他们从没见过的火苗。

  这片训练场没做过什么改动,从这里看下去,和记忆里的差别并不大。

  那个曾经救他们不知道多少次、却又总叫他们闻风丧胆哀鸿遍野的魔鬼教官抬起头,抱着怀里的搭档,晃悠着双腿坐在惯常的训练器械上,年轻的眉宇间第一次露出了符合年纪的笑容。

  “我还教过你们,也不是每一个标准答案都一定有问题。”

  凌溯慢慢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这个秘密不会造成任何妨碍,就没必要再追究它。”

  他以前还从没发现过这些。

  “我就该顺便让你们把这些全忘了。”凌溯忽然打断,抬手用力揉了揉脖颈,“一会儿是不是又要套我的话,找我核对时间线?”

  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厉架势,还是不习惯任何一种哪怕稍微正常一点的感情表达,偶尔垂下视线的时候,还像是一柄被训练成专门为了任务而生的冰冷的手术刀……

  结束训练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再见过。直到现在,众人其实也不能完全分辨清楚,这种状态下的魔鬼教官具体有什么变化。

  庄迭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凌溯和他的队员,正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练习骑独轮车,忽然察觉到地皮震动,抬头就看见一队人浩浩荡荡冲了过来。

  “快进到第六步。”凌溯皱起眉,用力挥了挥手,“解散。”

  后来,总负责人逐渐意识到……虽然他们的教官据说是心理学领域最出色的年轻人才之一,但在像个正常人一样体验和表达情感这种事上,s0的表现似乎糟糕得一塌糊涂。

  “我们对庄先生的身份有所怀疑。”

  而这些一次又一次叠加起来的、再细微不过的偏移所造成的结果,通常还有另一种更为普遍,更容易被人们所理解和接受的叫法。

  锋利、冷冽、沉默,像一把活着的手术刀。

  总负责人话头一滞,回头看了看其他人:“这是第三步,第二步是想给你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那天没有安排任何训练,总负责人在监控室里值班,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次又一次用精神力轰击着封闭的格斗场,直到把所有训练器械全都碾得粉碎。

  见到凌溯没有回答的意思,总负责人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这种怀疑没有凭据,他的信息都很合理,标准得找不出任何问题……但你教过我们,当一切完全合理、全部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标准答案的时候,这个答案通常会有问题。”

  半晌过去,面前那些人依然一动不动地戳着,胆大包天地盯着他看。

  总负责人无奈地笑了笑,他看出凌溯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里,回头看了看已经去挑战独轮车项目的庄迭:“不管怎么说,教官,我们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凌溯单手扛着他,把独轮车踩出了残影,转眼将那一群人甩在了身后:“我数一二三。”

  “没事……”凌溯摇了摇头,“就是忽然觉得,活着真不错。”

  因为“人”这种生物,是永远不可能真正按照预定好的轨迹,完全标准化地活着的。

  他把庄迭抱在怀里,尝试着摸索到了庄迭的游戏头盔,轻声数道:“一,二,三。”

  总负责人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的教官失控,在一个拓荒者永远陷入了某个梦域之中,意识与梦域彻底融为一体的那天。

  “不要紧,我们没用睡眠舱。”

  他下意识捏了下闸,还没等失去平衡,就被凌溯一阵风似的揽住。

  模拟的自然风不冷不热,吹得人很舒服,草地的颜色和远方的云搭配得正好。

  凌溯坐在台阶上,屈指轻敲了两下膝盖。

  只不过,看向庄迭的时候,凌溯更像是活着的。

  总负责人带着众人扑了个空。

  众人低声交流了几句,还是由总负责人走上前,代表发言:“我们发现规律了,教官——你只要一看庄先生,就不像那个时候的你了。”

  在拓荒行动里,凌溯救过他们每个人不止一次,却从不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凌溯深吸口气呼出来,忽然笑了笑。

  他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迎上总负责人的视线,微微偏了下头。

  那是种非常特殊的变化,无法被任何仪器捕捉和察觉。只不过是在某一刻,原本静止的命运轨迹开始缓缓流动,开始导向完全不同的、既定规划之外的未来。

  “教官!”总负责人边跑边喊,“这个训练场不能强退!睡眠舱是锁定模式,你是出不去的!”

  凌溯和庄迭同时摘下了对方的游戏头盔,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训练场中。

  “因为有庄先生在,所以你不会把我们全给揍一顿。”

  “我们总不可能因为提供的资料和履历太标准,就拒绝庄先生的加入……这也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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