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连环之三_花近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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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连环之三

  屈沙尔吾坐镇安吉斯城,运筹全局,与平叛大军苦苦周旋。然而无论如何布局谋划,兵行险着,敌人无不先行一步,截断退路,宛如算准了一般。屈沙尔吾勃然大怒,认定己方出了内奸,彻查之下,却是一无所获。未几,阿日善败退,驻扎城下。当夜风声寂然,夜色之中,一只巨鹰斗然振翅,从城下营地扑棱棱飞起。这番动静着实不小,城头守卫立即被惊动,飞箭击落。上前一检视,相顾骇然,紧急呈报屈沙尔吾。屈沙尔吾攥着鹰爪下一纸密报,怒不可遏,勒令阿日善连夜审讯军中可疑之人。阿日善也是个火爆脾性的,见审问无果,一连腰斩了七八名队长,一时人人自危。屈沙尔吾极为不满,翡翠戒指在座椅上重重一敲,怒道:“此鹰振翅之声明显异常,那奸细三番五次传递消息,怎会无人觉察?”阿日善咂摸了一下皮里阳秋,怒极而笑:“王爷,属下从决定追随你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随时掉脑袋的准备。只是——宁可被敌人一刀斩落,也不愿丧生于您的多疑!”袍袖一摔,竟是径自去了。

  城内一座废弃矿井中,回伯缓缓打个手势:“你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小鬼啊。”

  屈方宁嘴角上挑,手腕一缩,赫然已经脱出枷锁。一只红嘴铁鹰从他手臂上无声无息飞出,隐入茫茫夜色。

  军情落入敌手,屈沙尔吾处处掣肘。时近六月,安吉斯城成为叛军最后堡垒;六月中旬,西军六万大军围城。因扎伊、千叶两国积怨多年,不敢过分逼近。时值盛夏,雨水滂沱。西军一名细心统领叫阵之时,偶然发觉排水沟颇有蹊跷,顺着沟渠一挖,发现地下一条旧煤井通道,极深而狭长,勉强可容一人通过。两名先锋营卫兵自告奋勇,下井探查,回来时满脸涨红,奏报道:“尽头通往一斗室,昭云郡主……似在其间。”亭西将军见二人吞吞吐吐,亲自前往察看。尽头果然是一间潮湿霉臭的地下室,昭云儿手足绑得结结实实,披头散发,浑身赤_裸,一见救星来到,放声大哭。原来安吉斯城建在一座巨大煤矿之上,地下矿井众多,通道密如蛛网。屈沙尔吾见取胜无望,当机立断,从地下通道转移物资,全军撤往扎伊境内。屈林本拟带上昭云儿,屈沙尔吾却冷冷道:“这女人带不得。等御剑天荒率军前来,绑到门外火堆之上,给咱们争取两天时间。”只得应了。昭云儿见意中人薄情如斯,心如刀割,哭得手足瘫软,一分力气也无。亭西将军微微叹息,解下披风裹住了她。

  昭云儿双目浮肿,痛哭道:“我天叔来了没有?”亭西将军安抚道:“御剑将军已平定西凉之乱,正在前来的路上。”料得此地不宜久留,便唤人前来搀扶。

  甫一张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斗室中泥土沙砾落了两人满头满脸,通道口竟已被炸垮。亭西将军护着昭云儿,却被一块炸飞的圆石击中背部,痛得跪了下来,以忍冬之戟勉强支撑。烟尘散处,地上一块木板翻起,屈沙尔吾从密道中缓缓走出,鹰隼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亭西将军:“你来得不巧啊,妹夫。”

  亭西将军竭力忍住疼痛,道:“老屈,你身份尊贵,富可敌国,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屈沙尔吾把玩手中金刀,闻言嘴角扯起:“逆也逆了,还能如何?你是来平叛的,还是来当说客的?”

  亭西将军眼中流露不忍之色:“我妻子父母双亡,只有你一个哥哥……我何忍夺去她唯一亲人?”咳了几声,抬眼望向屈沙尔吾,恳切道:“认罪罢,老屈。我以名声担保,回去之后,大王决不会与你为难。”

  屈沙尔吾似也有所动容,目光微动,低声道:“我也只有小雅一个妹妹,罢了罢了……”

  陡然间,昭云儿尖声大叫。只见屈沙尔吾金刀的一截,已穿透了亭西将军的身体。刀尖一滴鲜血,啪嗒一声落在尘土里。

  屈沙尔吾目视亭西将军怒目圆睁的神情,叹息一声:“只是今天,对她不住了。”

  亭西将军嘶声道:“你……怎能……”

  屈沙尔吾抽回金刀,端详着他临死前的抽搐,嘴角露出一丝悲悯:“妹夫,你一生下来就是要执掌虎符的,不懂得我们这种人对兵权的渴望。就像一个人渴极了要喝水,别人却只顾他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

  昭云儿全身发抖,尖声道:“你……你怎么可以杀亭西伯父,他是……是你妹妹的丈夫啊!”

  屈沙尔吾嘲道:“御剑天荒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杀,我杀个外人算甚么?”军靴一蹬,将她踢到一旁,俯身去捡绳子。

  昭云儿摔在地下,回头叫道:“你说谎!我阿初哥哥是南人使奸计害死的!”

  屈沙尔吾仰天打个哈哈:“甚么南人?南人生性软弱,岂有这等胆魄!你以为他真心疼爱你?不止你一个人,甚么兰素儿、完尔初,都无非是他建功立业的过桥石!你戴的那包香料是什么?你为什么怀不上小孩?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此时密道中铁链沉沉,屈方宁冒出头来。见亭西将军血溅五步,微微一怔,道:“主君大人,主人请您过去一趟。”

  屈沙尔吾眼中锐色一闪而过:“正好。你把她绑了推下去,亭西的尸体……割下头颅,挂到门外示众。”金刀入鞘,走向密道入口。

  屈方宁乖顺道:“谨遵主君大人吩咐。”背对屈沙尔吾,手腕悄然脱离枷锁,拔起竖在地上的忍冬之戟。

  昭云儿面容凄厉,紧紧抓紧了披风,惊恐地目视他的一举一动。屈方宁目光与她相接,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开口道:“主君大人。”

  屈沙尔吾下意识回头,只觉胸口一阵钻心般疼痛。低头一看,所痛不虚,心脏当真已被活活刺穿。

  屈方宁保持着刺出忍冬之戟的姿势,目光漠然,直到屈沙尔吾咚的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他这才急忙抱起亭西将军上半身,检视他胸口刀伤。那一刀穿破肺叶,血流满襟,眼见是不活的了。他心中难过,低呼几声,又在他头顶百会穴重重拍了两下,道:“请忍一下,我带您出去。”

  亭西将军双眼张开一线,瞳孔无法聚焦,许久才落在他脸上:“你……你是……”

  屈方宁忙道:“我是屈方宁。小……小将军的朋友。”

  亭西将军似想起了甚么:“对了,郁、郁儿……我有一句话……”拉风箱般剧烈喘息起来,脸孔也转为一片死色。

  屈方宁低声道:“我带您回狼曲山,您亲自……吩咐他,好么?”

  亭西将军猛咳一阵,嘴边全是鲜血,急道:“不……我是不行的了。此事……最为要紧,你一定要……”鼻孔、耳孔中全是黑血,嘴唇颤抖,发不出一个字。

  屈方宁按住他胸口,默运天罗掌力,送入他急速衰亡的身体。

  亭西将军神智稍复,喘息道:“身后之事,我早有安排……我为郁儿留下驻地百顷,八万精兵,本盼他……军资人事,有特木尔、乌恩其协助他管理;战略派兵,有乌尼日、拉克申教导辅佐,机关师艾彦,冶炼营营长齐日迈……还有哈丹、图勒两个老家伙,曾击掌为誓,终生替我辅助郁儿。”

  屈方宁默记名字,应道:“是,小人记住了。”

  亭西将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不必了。我要你告诉郁儿,这一切他都……不用理会。我要他……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

  许是回光返照,他喘息渐渐平定,话语也连贯起来:“我这十几年都在逼他继承大业,逼他干他不乐意的事,从来只会问他做得好不好,一句也没问过他快不快活……我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从今以后……”一阵呕吐般的狂咳,话语也就此中断。

  屈方宁鼻腔酸楚,泪水几乎涌出:“不,您……是一位优秀的父亲。小将军一直很崇拜您,想……成为您。”

  亭西将军嘴角极轻地一动:“跟我一样……没什么好,连儿子都……让他替我照顾他母亲……”手指向胸口微微抬起,似乎还要说甚么,却就此垂下。

  屈方宁默然片刻,从他怀中取出虎符、谍文、信旗、功劳簿等,将他尸身恭恭敬敬放平。又来到屈沙尔吾尸体旁,弯腰轻轻拔出他那柄金刀。

  昭云儿见他杀人杀得如此利落,想到自己曾经得罪过他,早就心中惶惶;又见他神情中看不出喜恶,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骇得直往墙角退去。

  屈方宁脚上铁链发出钝响,手中刀尖犹自殷红,见她面无人色,蹲下身来,微微一笑:“别害怕。”还替她紧了紧披风。

  昭云儿心中稍安,又恢复了平常的郡主口吻,道:“你带我出去,我让天叔赏你……重重地赏你,封你当……总管,不,当统领。”

  屈方宁道:“嗯,那真是多谢你啦。”手中金刀一动,正戳在她心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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