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春山之四_花近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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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春山之四

  却听一人怪笑道:“是是是,我们南海派连出了两个败类,果然不妙。却不比你们九华派当日门户之争,死的死,残的残,东宗灭门,西宗绝后,却还藏藏掖掖,生怕走漏了一丝风声,败坏了你们名门正派的令誉清名!”

  这声音尖尖的极是怪异,却是那名出言无状的南海派弟子石潮音。

  只听一声铁钩铮鸣,杨晏腾地站起,厉声道:“你说甚么门户之争?”

  石潮音满面惊奇,道:“你不知道吗?哦,崔掌门自然不会跟你们说。那是她老人家毕生痛事,提不得,提不得哇!丧子之痛,痛彻心扉,可不是收几个徒儿就能平息的!”

  九华派弟子一时震惊难言,连庙外的朱靖都呆住了,心想:“师父有儿子?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

  石潮音扫过四人,得意洋洋,道:“看来崔玉梅真是下足了功夫,连你们这群高足爱徒,都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好罢!我且问:你们九华派东西两宗,哪一边门人弟子更众?”

  宗言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我们西宗。”

  石潮音呸道:“你们西宗?凭‘飞花点翠’崔玉梅这点儿微末本领,在江湖上还有她开张立帜的份儿!错啦!当年九华派两大高手,是‘灵音妙仙’柳云歌和他师弟‘琴张狂魔’谢空回。他师兄弟二人一琴一笛,横扫江湖,成名以来,未有一败。回山之后,柳云歌接替大位,执掌九华东宗门户,广收门徒。当年赶来拜师的江湖子弟,从灵山一路排到东崖!啧啧啧,你们是见不到了。”

  杨晏冷道:“难道你便见到了?你满口贬低我师门,是何用意?”

  石潮音吓道:“我句句是实,何来贬低?崔玉梅好端端一个儿子,自己不教,却送到柳云歌门下。那是为了甚么?还不是看这两位师哥武功卓绝,生怕自己没能近水楼台,得了这个便宜。可惜她万万没有想到,不到一年,柳云歌和谢空回就因争夺一位美艳的歌姬失和,最终谢空回夺爱不成,愤而发狂,琴声一挑,啧啧,东宗太华、神素宫三十二名弟子,尽数成了废人!”

  周默冷道:“三十二条人命,岂同儿戏?”

  石潮音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出人命了?你们这位谢师伯的成名绝技,名叫‘六指天罗手’,那是暗箭伤人、无形无影的第一阴险功夫。听了他这一挑,性命是无虞,经脉却从此畸乱,再也不能练武。三十二个前途似锦的大好青年,就此废啦!崔玉梅那个儿子年轻气盛,哪儿经得住这种挫折,一时想不开,便抹脖子自尽了。”

  杨晏和宗言一齐骂了出来:“放屁!你他妈的才抹脖子!”

  石潮音狞笑道:“不信?你们去问问令师,她儿子到哪儿去了?再问问柳云歌,东宗为何不再收徒?‘琴张狂魔’谢空回,十二年来又为何绝迹江湖?答不出罢?告诉你,柳云歌把他杀了,尸骨就埋在你们九华山礼佛台下!他天天吹着甚么《往生咒》《大悲咒》,是为了替这个残暴的师弟赎罪呀!只是他的曲子再好,崔玉梅的儿子也活不过来了!”

  破庙中无声无息,连外头的朱靖,一颗心也怦怦跳了起来,不停告诉自己:“假的,是假的。”但脑中更快地浮现出另一些事:柳师伯与师父虽是同门,却往来断绝,连过年都不请这位师伯过来;师父的绰号叫“飞花点翠”,据说从前使的是一对玉背琵琶,现在却只字不提;师父对弦乐厌恶之极,不但不许学,连听都不许他们听;还有自己那句无心之语,现在想来,竟是一语成谶。柳云歌的笛声诚然是少了一半,却不是甚么温柔的追忆、甜美的思念,而是刻骨的仇恨、永久的悔恨!

  只听杨晏哑声道:“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等我……等我回山奏明师父,再来取你……取你狗命。”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显然也是心中乱极。

  石潮音皮笑肉不笑道:“好极,好极。到时崔玉梅大惊失色,忙问:这是我们门户秘辛,你们在哪儿听到的?你们说,是个南海派不成气候的末流弟子说的。崔玉梅顿时雷霆大怒,大发雌威,非要你们把我的人头割下来不可。只是今天这里人也不少,光我门中上下,就有十四双耳朵。你想杀人灭口,怕也没这么容易。”

  石净光斥道:“潮音,闭嘴。”又道:“之前我们得罪了九华派诸位朋友,万分不是。鄙派这小孽畜的话,无凭无据,形同放屁,我们只当没有听到,绝不会以讹传讹,众位大可放心。”其实石潮音所言如不足信,听到了又有何妨?南海派弟子本来个个垂头丧气,听了这番旧事,似乎石天清这勾结官府的罪行,比他们那位疯魔般的谢师伯,也算不上甚么大恶了。既然大家都有这么点不光彩的往事,谁还看不起谁呢!顿时头也不低了,腰杆也挺直了一点。

  杨采和只看得暗暗摇头,道:“师兄,师弟,咱们走罢。”挣了一挣,却无力站起身来。

  却听石潮音诡笑道:“杨师姐好心急啊。大概看咱们一报还了一报,觉得扯平了,两不相欠了?慢着慢着,我还没说完呢!除了谢空回,贵派还有一位妙人,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想他好好一位名门正派的少侠,长得也是如珠如玉,照理该与甚么名门侠女、世家淑媛配成一对儿,郎情妾意,丹凤求凰,这才符合阴阳调和之道。谁知他……唉!”摇了摇头,神情甚为惋惜,嘴边却挂着一丝淫邪的笑容,道:“心术不正、贪图富贵,给人送了两头白象、几支梅花,便哄得人事不知,裤带一解,爬到了那晋王梁惜的床上,做了他府中娈宠、胯_下玩物……”

  杨晏越听越不对,截声道:“你说谁?”

  石潮音啧了两声,道:“还能是谁,就是你们那个心尖尖上的小师弟,江湖人称‘玉麒麟’朱靖的便是!”

  朱靖身在庙外,也早已听出端倪,心中尚留有一丝侥幸。等“玉麒麟朱靖”五个字入耳,当真如同一把大锤,将他砸得眼中发黑。杨晏心疼小师弟天真无邪,提到断袖之事,也只是虚言恫吓:“一个大男人,摸你的脸、亲你的嘴,你想想有多恶心!”他也只是奇怪:“好端端地,他为什么要来摸我、亲我?”此时听到石潮音的污言秽语,甚么“娈宠”“胯_下”,不用说都知道有多脏,只气得全身发冷、脸色苍白,只想冲出去大叫:“我没有做过!”忽然想到御剑还在身边,定然句句听在耳中,不知道会怎么看待自己。气急之下,一口气哽在胸口,几乎就此窒息。忽然背后一阵温暖,却是御剑伸手过来,给他拍了几下脊背。

  他慢慢缓过气来,从长草中偷偷看了御剑一眼,见他脸色如常,似乎是真的不以为然,并非作伪。心头一热,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却听破庙中银钩破空,石潮音长声惨叫,接着便是南海派弟子跃起拔刀之声。

  石潮音紧紧捂着左肩,衣袖上全是鲜血,显是受了重伤,却仍旧笑道:“怎么,杨师兄?我说了几句实话,便要取我性命么?”

  杨晏手执恶蛟双钩,面色如铁,切齿道:“你再敢辱我小师弟清白,休怪杨某手下无情!”

  石潮音嘿然道:“只听说女子有清白,不曾想令……令师弟也有。莫非杨师兄你已经尝过……”话未出口,周默的白驹剑、宗言的南溟剑、杨采和的铜蜻蜓一并向他招呼过来。只是三人力气未复,招数虽然精微,威力极其有限。杨晏功力亦只剩一半,单钩挥出,便被石净光轻轻挡住。

  石净光劝道:“杨少侠,我们已经说了不信,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杨晏盯着他双眼,低声道:“你嘴里说不信,心里却已经信了。我师弟朱靖在你们眼里,从此便是个……无耻小人。”

  石净光打个哈哈,道:“这个,无耻与否,江湖自有定论,杨少侠未免太过武断了。”

  杨采和在后淡淡道:“六师弟,走罢。姑息养奸,是他们自作孽。”她一向冷傲少语,这“姑息养奸”四个字,已是她能说出的最无礼的言语了。

  石潮音痛得冷汗涔涔,强自道:“这么说来,你那分桃断袖的兔儿师弟不是奸,我倒是奸了?”

  杨晏气得颈中青筋暴起,回头见南海派弟子手执刀剑,脸色不善,只得忍气吞声,单钩一指石潮音,道:“我以此钩起誓,必将你碎尸万段。”转身搀扶宗言起身,一时气炸了头脑,手足竟无法使力。

  只听石净光责道:“潮音,你管好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

  石潮音道:“师叔,我是一直最听话的。可惜你管得住我的嘴,却未必管得住这几位大侠。等他们走出这张门,我们就永远是姑息养奸的贼窝,大师哥就永远是人人唾弃的败类了。”

  石净光哼道:“你还有甚么主意不成?”

  石潮音撕着布条包扎伤口,闻言头也不抬,只道:“我还能有甚么主意?让人开不了口的法子,不就那么一种么?”

  刹那之间,整间破庙死一般沉寂。朱靖在外听得分明,心中一阵冰凉:“难道他们如此善恶不分,竟要杀人灭口?”

  只听庙中两方人马绷得紧紧的细微呼吸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净光一人身上。

  石净光指尖颤动,目光闪烁,显然内心也在剧烈挣扎。

  石免离忽然摇头道:“不,不可以的,不能杀杨师姐,杨师姐是个好人!”

  石潮音轻轻道:“免离师妹,杀了他们,大师哥就会恢复名誉,成为江湖上人人称颂的英雄。这样好不好?你喜不喜欢?”

  石免离呆呆怔住,摇了摇头,又倏然定住了身形。

  朱靖正在心悬一线之际,忽听御剑极轻地问道:“你带了什么兵刃?”

  朱靖不明其意,看向自己腰间麒麟双剑。御剑示意他解下,随即将两把剑鞘鞘口相接,握在手中。

  山风骤起。只听石净光声音微颤,道:“崔玉梅若是找上门来,如何计较?”

  周默四人一听这句话,心中便沉了下去:“一代门主,终是敌不过心魔蛊惑。”

  石潮音知道诡计已然得逞,狞笑道:“好师叔,崔玉梅有甚么了不得?我们把四具尸体往钱雅和门前一丢,崔玉梅只会去找姓钱的晦气,又怎么找得到我们头上?再说,她就是明刀实枪的找来了,我们又怕她何来?我们有地利之便,又有金沙之险。就算他们广邀好手,难道我们便不会请岱山派、定海帮、沈家山诸位好朋友助拳?”

  朱靖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极是愤慨:“这个人好恶毒的心肠!”见御剑料事在先,不禁暗自佩服。

  却见御剑目视破庙,缓缓道:“朱少侠,你的剑恐怕要重新打个剑鞘了。”

  朱靖尚未开口,只见他倏然站起,手中两道铁铸的剑鞘,竟已被他单手焊成一束。剑鞘连接之处,深深地烙下几道掌印。

  一时目瞪口呆,见御剑手执末端,挥舞了几下,皱了皱眉,似乎嫌分量不够称手。虽在险境中,心中犹自转过一念:“喻大当家会武?是使枪的么?”

  石净光终于面露狰狞之色,吩咐道:“也罢。要做就做个干净,别留下什么蛛丝马……”

  话音未落,只觉一股惊天动地的震动自庙顶传来,不禁大惊喝道:“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刹那之间,泥块砖石扑簌簌如雨落下,依稀只见点点疏星。整个庙顶及小半边破庙,已被人一并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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