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_他钻进了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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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老无名将声线几度压低,略带神秘地道:“不知先生可听说过‘神算’?”

  这必然是没有的,作为从不混迹江湖的藏剑七庄主,别说“神算”了,“神棍”都没见过几个。顶多在杭州街头碰见一个铁口张仙人李,但那跟有真才实学还被封了名号的神算自然不是一路人来着。不过一无所知也不妨碍木舒以这个形象装逼,只要冷淡地垂下眼睫,做出一副出尘脱俗的模样,便可以这般敷衍道:“略有耳闻,不过未曾放在心上,阁下所言,莫不是神算也是九天之一?”

  老无名有意将局面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引导,但是神算一家早已满门被屠,仅剩的一个小女娃不成大器,只要暗中推一把,便能将对方引上歧途。老无名暗中和朱天君联手,想要搅乱江湖获取利益,满足自己的野心。而新一代的九天大多稚嫩,老无名和幽天君几乎掌控了其中的半壁江山,剩余的炎天君柳风骨垂垂老矣,神志不清,不足以为虑,阳天君周墨武功乏乏,想要取而代之简直轻而易举。

  整个九天如今已被老无名与朱天君暗中蚕食了七七八八,但是最难啃的那根硬骨头,偏偏也是他们最为忌惮的存在。

  昔年打败了苍天君方乾并且使其远避海外,伫立在武学之境巅峰的唐国宗师——剑圣拓跋思南,也正是九天之一的皓天君。

  老无名摸不清扶苏的身份和武功水平,因为忌惮对方可能是一代宗师而不敢贸然出手。但是倘若让扶苏对上拓跋思南,不管是两败俱伤还是一方失手都对他有利,能除去拓跋思南这个心头大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抹去扶苏这个影响力可怕的存在,也是好事一件。

  老无名心中谋算万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略带沧桑地发出一声感慨,叹息着道:“实不相瞒,神算一家在多年前惨遭灭门,如今仅剩一遗孤,实在令人唏嘘不已。不过哪怕仅仅只是一个遗孤,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还是很容易被利用的。至于神算世家为何会被屠尽满门,这其中,就要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了。”

  老无名假面之后的脸颊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中却染上些许的愤恨与忌惮,低郁地道:“老朽有一弟子,名曰薛北辰,乃是曾经武林世家薛家的嫡子。只是我这弟子命苦的很,他曾经有一个美满和乐的家族,还有一个温柔美丽的长姐。”

  “后来他姐姐同一人相恋,那人在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两人在一起算得上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老无名叹息地诉说着陈年往事,忽而话语一转,道,“但谁知,薛家大小姐一片痴心可鉴明月,那人却是怀揣恶意而来,也不知是暗中图谋着什么?!他害死了薛家大小姐,还手刃了老朽弟子的兄长薛星明与薛星让,倘大的薛家一时竟没落了下去,只有我这弟子逃出生天,伺机复仇!”

  木舒和唐无乐正等着老家伙过招,却冷不丁被泼了一脸复仇逆袭剧。木舒看着对方带着面具还煞费苦心地演着戏,一时间仿佛沉浸在悲痛情绪里的老人家,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敷衍着冷声道:“哦?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辈?”

  老无名故意隐去姓名,本就是略作试探,见对方神情无异,便松了口气,接着道:“先生定然不知晓此人的身份,只因此人在江湖上名气极大,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对方匿迹多年,行踪罕有人知,才不曾有人将这宗陈年旧案落到他身上。”

  “此人正是九天之一,也正是声名赫赫的剑圣——拓跋思南!”

  唐无乐:“……”噗,什么鬼哦。

  木舒:“……”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这结局。

  第一百零八章全靠演技

  老无名所说的事情真假参半,倘若当真要去查询这桩陈年往事,只怕会被他套进圈子里。因为当年薛家人死得只剩下一个薛北辰,薛北辰又的确是老无名的弟子,这一代的幽天君。剑圣当年也的确是手刃了薛北辰的兄长薛星明与薛星让,但是他动手的原因是因为这两人为了谋害剑圣,设计让薛大小姐和剑圣相恋,再给薛大小姐投毒,以此来栽赃陷害剑圣,才最终死在了剑圣的剑刃之下。

  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稍微变动一下,事实就可能已经大相庭径了。

  但是老无名精明就精明在于他手头握着当年事情唯一的一条线索,也就是薛家唯一的幸存者薛北辰。无论木舒和唐无乐怎么去查探事情的真相,最终还是要查到薛北辰的头上的。而薛北辰当年目睹了兄长的惨死,对剑圣的仇恨浩如海深,恨不得食其皮而寝其骨。可想而知,木舒即便是问了,也只会得到肯定甚至是添油加醋之后更加离谱的答案,不可能会有剑圣的半句好话。

  ——但是话又说回来,便是真的有这样的江湖仇怨,和扶苏又有什么关系呢?

  木舒斟酌着老无名的用意,扶苏的壳子是世外的谪仙,不是什么热血上脑随时伸张正义的小年轻,老无名便是要拿人当枪使也没有这么瞎了眼乱选的,那么赞了怒气值的必杀定然在后面。为了推波助澜满足老无名这个戏精的虚荣心,木舒眉头微微一蹙,这一份微妙的不满可以理解为“对丧尽天良之人的仇视”也可以理解为“不明所以心生不耐”,亦或者二者兼之,就看老无名怎么理解了。

  果不其然,老无名当即加快了推进的速度,将两件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牵连到了一起,并且砸了木舒好大一个锅:“昔年之事老朽只知晓一个大概,后来拓跋思南担忧自己对薛家下手之事暴露于众,失去九天的资格,便将最有可能算出他过往的神算一家残杀。对神算一家动手,仅剩的遗孤可能就在拓跋思南的手上,先生如今调查九天又打算书写话本,只怕拓跋思南不会善罢甘休啊。”

  实话说,假如扶苏当真是个隐世避居的高人,其扬名天下的时间跟剑圣匿迹江湖的时间正好交错,在缺乏情报和了解的情况之下的确很容易上了老无名的圈套。毕竟没有人见过剑圣,想要去论证事情的真假也找不到人,指不定折扣黑锅就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剑圣的头上了。都说姜不愧是老的辣,老无名玩的这一手既可以借刀杀人栽赃陷害,事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完全能推卸到薛北辰的身上。

  只可惜他面前的人是藏剑山庄的七庄主,是修剑大派,是认剑不认人的藏剑山庄。

  对于藏剑弟子而言,一个人的剑道就代表着一个人的剑心,才有了“以心为剑,是为藏剑”的说法。在剑道方面,藏剑山庄上上下下都跟开了读心术的外挂一样,想要知晓一个人到底是伪君子真小人还是表里如一侠义之士,只要打一架就可以看出七七八八了。

  剑圣曾经两度参加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第一次以半招惜败公孙二娘的“山河流云剑”,第二次却以剑试天下夺得了名剑“正阳”。木舒的确因年岁之故不曾见过拓跋思南,但是家中兄长们却个个熟识此人,加之大哥叶英门下恰好是“正阳”的称号,木舒难免会多关心一些。而作为无条件信任兄长不带脑的兄控,叶英对剑圣哪怕只有半句赞赏,木舒也会牢记心间,不曾淡忘。

  她不认识剑圣,无从评说对方的品德是否高尚,但是她大哥叶英的心如明镜,足以为她映照出一片光明坦荡。

  然而木舒扮演的扶苏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不管是一口应下还是一口否决都会显得特别愚蠢,一个不好还会引起老狐狸的怀疑与反弹。是以木舒直白地蹙起眉头,再次抬起眼帘时神情愈加清淡疏离,语气冰冷地道:“在下知道了,若事情当真如此,在下自然会慎重斟酌的。”话语间半带不信,半含不满,将一个性格有些怪异又游离世外的高人扮演得活灵活现。

  自以为万事成竹在胸的老无名也不介怀他这样的态度,实际上在他看来,扶苏的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毕竟拓跋思南剑道封神,除了十二岁那年惜败公孙二娘半招以外,从那以后剑圣一直伫立在武道巅峰,未尝一败。这样一个人生光辉灿烂到毫无瑕疵的人,要是真的凭他几句空口白话就被定下了罪行,那老无名反而要怀疑扶苏不是智障就是在逗他玩儿呢。

  老无名栽赃陷害完毕之后神清气爽,但是木舒大费周章来这里不是为了在个老头子面前装逼外加听个剑圣八卦史的,不把老狐狸的油水压榨干净,那就白瞎她如今一身酷炫的装备了。见老无名防备稍有松懈,木舒便故作不经意地谈起了一件往事:“前阵子收到了隐元会的情报,对于红衣教的历史在下很感兴趣,听说自诩阿里曼真神的红衣教教主同明教教主陆危楼都曾经是沃教的长老?”

  红衣教的情报是老无名命人送上的,为的就是换取扶苏的一个承诺,如今听他谈起此事也不觉得意外,反而附和着笑道:“阿萨辛和陆危楼原本都是沃教的长老,原名是霍桑和穆萨.阿贾尼,与伊玛目并列沃教三大长老,阿萨辛乃长老之首,更是被誉为‘波斯之宝’。只不过这两人太过聪明了,因此对沃教的教义产生了不认同之处,才会舍弃沃教前来中土寻找真理。”

  “原来如此。”木舒故作不解地道,“既然阿萨辛其能高于陆危楼,缘何红衣教的发展在初时远不如明教?”

  “谁知道呢?也或许这就是阿萨辛的智慧?毕竟如今明教分崩离析,红衣教却已经割据一方了。”老无名与朱天君联手已久,听闻扶苏这般问话,心中没底,只能笑着糊弄过去,“大唐国教毕竟还是信奉道教,吕祖曾经对圣上有恩,圣上自然投桃报李,对纯阳宫青睐有加。圣上即位之后对各地宗教心存不满,便下了‘破立令’,也正是因此明教才对上了天策府,最终被逐出中原了。”

  “枫华谷一役让明教威名远播,光明寺事件却令其迅速败落,盛极必衰,果真令人唏嘘不已。”木舒放在案下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唐无乐的掌心,她知晓枫华谷一战是他的心病,提起来都倍感痛心。察觉到她的意图,唐无乐只是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背,让她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能去枫华谷的都是唐门精锐,没有必死的觉悟和心性,算什么精锐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明教当初挑战皇权,意图让圣上承认明教的江湖地位,又得罪了中原各大门派,也是有些过了。”木舒斟酌着言语,尽量委婉地道,“据在下所知,九天成立最初,为的就是天下大同,太平盛世,明教逾距是以覆灭,只怕也有九天的手笔吧?”

  老无名心内一沉,复又笑道:“依老朽看来,明教覆灭正如先生所言,是盛极必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吗?”

  木舒勾唇淡淡一笑,皎若明月般的面容本来覆满了霜雪,却被这昙花一现的笑意融去了冷意,温柔得几乎可套人半生。老无名方才一番交谈,心中已暗生狐疑,却见男子抬手亲昵地点了点坐在他怀里的小女童的眉心,温和地道:“听见了没?可满意了?老先生的情报向来灵通,这回总不必心心念念要帮娘亲复仇了吧?”

  唐无乐微微一懵,但是关于“娘亲”的设定两人也是早就谋划好的,是以唐无乐反应能力极好,当下一扁嘴一扭头,嘟嘟囔囔地道:“哼!谁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娘亲一直对明教覆灭之事耿耿于怀,生了我之后又一病不起,不给动手还不给我念叨几句啊!”

  “世事无常,红尘万载浮屠如火,总归会有不如意之事。”男子淡漠的容颜似乎看破了红尘,谆谆教导着,道,“你年纪尚幼,为父也不求你能看开,但是人之生死正如花开花谢,不过早晚,他年奈何桥下,你我都会与你娘亲重逢的。”

  看着小女孩撒娇耍赖的娇俏模样,老无名提起来的心又再次放回到胸腔里。他唇角含笑地听着这对父女间的交谈,原本听扶苏问话似乎意有所指,怕是冲着自己的盟友朱天君来的,毕竟掺和到明教里的也只有朱天君一人。但是假若扶苏的夫人曾是明教弟子或是明教香主,那么对明教的关注与偏颇反而能够说得过去了,总归是亡妻在乎的教派,多问几句也不为过啊。

  自己为扶苏的问话找到了理由,老无名看着小女孩满脸不乐的模样,笑道:“小姑娘,父亲的话总是要听的啊。”

  唐无乐:“……”听个鬼啊!

  “爷爷,我还有问题想问呢。”唐无乐扬起一张圆润可爱的小脸蛋,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道,“爷爷你说明教教主和红衣教教主都是沃教的长老,那现在沃教是不是就一个长老了呀?他们教主不会愤怒两人背叛教义吗?”

  老无名没想到里面的陷阱,兀自乐呵道:“可是沃教没有教主呀,只有象征‘一神二灵’的三大长老,估计现在也名存实亡了吧。”

  卧勒个大槽!

  “可是还剩一个长老的话,他直接当教主不就好了吗?”唐无乐双手支着脑袋恶意卖萌,道,“要我我就直接当教主!然后宣告两大长老判教,将整个沃教收归门下,化为一言堂,再把两个判教之人杀了,不是很好吗?”

  “不妥,不妥。”老无名有意卖弄自己的情报消息,便耐心地解释道,“沃教三大长老,分别代表的是沃教中的真神‘万事得’与真假二灵,他们教派认为天下之物皆分阴阳两道,是以门中信徒的信仰也有细小的区别。三大长老彼此之间是互相制衡互相依托的存在,两大长老走了,一人独木难支,信仰这东西易得易毁,所以才说是名存实亡。”

  唐无乐故作惊叹,木舒却捧着茶杯,将眉眼藏在氤氲的雾气之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第一百零九章推断抉择

  “老无名是旧一代的幽天君,薛北辰是新一代的幽天君,而老无名和朱天君之间,定然有猫腻。”

  礼尚往来地泄露了一些无关要紧的“情报”,在老无名的热情相送之下,木舒牵着自家闺女月儿离开了隐元会的据点。这一晚虽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不歇,但是又的确受益匪浅。在老狐狸的手下周转演戏,不引起对方警惕和怀疑的前提之下探问出自己想要的情报,木舒觉得经过这一遭挑战,她已经能够超脱凡俗从此登顶装逼戏精的巅峰,睥睨无数凡人了。

  为表诚意,老无名并没有派人潜藏在暗处跟踪他们,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木舒还是等到进入山林中的密道之后,才跟唐无乐解释并分析起自己得到的情报:“在我打听到的消息里,当初给予了明教大笔钱财并帮助陆危楼扩展明教的人名为卢延鹤,也便是九天中的朱天君。从他最开始的行为上看来,他帮助明教扩展是为了遏制中原武林教派林立的恶况。”

  “但是古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最初给予明教钱财人脉的是朱天君,可最终策划了光明寺事件的人也是朱天君。”唐无乐翻着唐简送来的情报,显然对于朱天君这前后矛盾的态度与行为感到了匪夷所思,“或许,卢延鹤本来是想利用明教来控制江湖信仰的平衡,但是明教涨势过大甚至有唯我独尊的趋势,所以卢延鹤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坏棋,便干脆将明教毁了?”

  “不。”木舒尚未褪去伪装,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她看着系统面板上的问号,眼里一片沉静,“卢延鹤已经死了。”

  已经被系统打上灰色的“卢延鹤”三字,加上这个名字背后的问号,木舒几乎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卢延鹤的逝去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朱天君的位置可能被他传承给了自己的弟子亦或是被人取而代之。但是从明教覆灭一事看来,如果不是卢延鹤的弟子跟他的思想有别,那么定然是另有其人接手了朱天君的人脉关系,并且让明教走向了不归路。

  “从刚才得到的情报里我们可以知晓,这一代的九天良莠不齐,比如那不知名的神算后人还未成气候,而苍天君方乾远避海外,炎天君不问世事匿迹多年。从老无名针对剑圣的行为上推断看来,他应当是九天腐烂的根之一,而另一个,我猜测是朱天君。”

  “因为他隐瞒了朱天君的情报?”唐无乐食指骨节摩挲着下巴,这般问道。

  “没错,连我都能查出来当初朱天君卢延鹤对明教的大力支持,隐元会不可能不知晓。”木舒以指叩桌,神情姿态依旧清淡如画,澧兰沅芷般清逸秀雅,“老无名从一开始就否认了自己九天的身份,他不知晓我早已经将他定位在九天的身份之上了,所以他的言辞出现了一些无可弥补的漏洞。诚然,薛家与剑圣一事他可以将责任完全推卸到薛北辰的身上,但是他和朱天君的牵连却不是那么好掐断的。”

  “幽天君是老无名,也是九天的病根之一。”唐无乐微微颔首,梳理着思绪,道,“那么现在九天的身份已经被挖出大半了,我们唯一无法确定身份的三个人是炎天君、朱天君与最后一名九天。炎天君或许是你的父亲也或许是霸刀山庄的柳风骨,但无论如何也不再插手江湖,暂且无需忧虑,朱天君我们只知晓他取代了卢延鹤与老无名联手,那最后一名九天是敌是友,还未从得知呢。”

  “最后的九天身份太过隐秘了,只能初步判断是掌握了九天《国策》方面的人,但皇室中人这么多,实在让人摸不清头脑。”木舒看着唐无乐披上一件宽大的斗篷,盘起腿来一闭眼,身上就发出噼里啪啦让人牙酸的骨头声响,不一会儿就又恢复了高大修长的身形。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对武学之事非常感兴趣的木舒看着面前这可称奇迹的一幕,心中赞叹着,继续分析道:

  “朱天君的定位有些模糊,但是其实仔细想想,排除卢延鹤弟子的身份,那么在上位之后会大费周章对明教下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同明教不睦的存在。第一,红衣教阿萨辛,他和陆危楼曾经都是沃教长老,但是最终却分道扬镳形同陌路;第二是皇室中人,皇权与神权向来容易发生冲突,明教最初在朱天君的帮助下涨势过大,气焰过剩,很可能便招致了不满,才有了之后的盛极必衰。”

  唐无乐钻进屏风后头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时一边套着手甲一边道:“我倒是觉得那个沃教长老伊玛目很可疑。”

  木舒听罢,又笑:“的确,所有人之中反而是这个伊玛目的嫌疑最大。既然沃教三大长老缺一不可,那么伊玛目怎会甘心沃教因两大长老离去而岌岌可危?原本我是没怀疑到沃教的身上去的,毕竟波斯距离中土太过遥远,很多事情鞭长莫及。但是经老无名这么一说,我觉得伊玛目如果不是那种万事认命的性子的话,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的。”

  “对于伊玛目来说,另外两人就是叛徒,叛徒可恨,更别提他们背叛的还是被伊玛目奉为真理的信仰。”唐无乐接上了话头,分析道,“顺着一条线找下去,他想对红衣教与明教不利,卢延鹤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两方产生冲突,卢延鹤死亡,那么伊玛目可以取代他利用他的资源,既可以报复叛徒,也可以藉由人脉发展沃教,毕竟卢延鹤扶得起一个明教,那自然就扶得起一个沃教。”

  “好吧,这么说来老无名的确和朱天君有猫腻,但是就算这样,我们也没有任何情报渠道可以证明我们所说的事情是真的。”

  木舒和唐无乐面面相觑,半晌,忽而眨了眨眼睛,清淡而又温柔地勾唇一笑:“少爷,我们晚辈呢,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扛不住总是要交给大人长辈去处理的,不是吗?”

  唐无乐这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一个闲的没事做的老爷子在江湖上兜兜转转,顿时坏笑道:“媳妇儿说得对,都听媳妇儿的!”

  两人将今晚得到的消息情报整理好,顺便将几个嫌疑人的名字也一起列举了上去,其他的论证身份与调查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唐简去解决了。没道理老爷子在江湖上浪了大半辈子,连这么点消息都查探不出来,真这样了那不是吃干饭的那必须是吃稀饭的啊!

  两人联手调戏无良老爷子,不但良心不痛甚至还美滋滋的:“我们一下子查出这么多消息,叔祖父一定会很欣慰的。”

  “是啊,估计欣慰得都要哭出来了。”

  #大半辈子都在吃稀饭,说出来都是泪呢。

  “你说的写书是真的吗?”木舒换下了伪装,然而披头散发的模样出去也实在难看,好在唐无乐生有一双巧手,学易容时也挽过发髻,此时一边帮她梳理着长发,一边在妆匣里挑拣着步摇,“将九天之事披露出去固然是化暗为明的方法,但或许会逼得狗急跳墙?”

  木舒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道:“少爷,其实是我想当一次坏人,抢九天的气运补足我的命数,所以……”

  “格老子的这玩意儿还能抢?!”唐无乐一时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声音,半晌音量猛而压低,他攥着木舒的一缕发,像獒犬一样凑到了木舒的耳边,发出了直击灵魂的三个问句,“怎么抢?何时抢?动手时要不要少爷帮忙?”

  木舒:“……少爷你好像比我还兴奋啊。”你这么熟练让我这个准备当坏人的很没成就感。

  木舒的说法是带点玩笑性质的,毕竟假如九天最终当真因她而走向了终结,那这个组织成成立最初至今数百年时光积攒下来的气运势必会被割去一角。而她最终得到的气运是否能够与那位穿越女的大气运相比,就要看造化了。

  唐无乐才不管她内心那点复杂的小情绪呢,对他来说只要能保住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别说抢劫九天了,再抓几个人来填都是使得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他未来的媳妇儿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无可指摘的好人,所以哪怕唐无乐自己还未从良,也要装出从良的表象来。帮木舒挽了个随云髻,比起木舒平时随随便便用发带挽发的模样要精致多了,还给钗了一只鎏金绿猫眼儿珐琅步摇。

  “你们藏剑山庄就爱穿一身金光灿灿的,比少爷我平日里的打扮还要浮夸。”唐无乐嫌弃地撇了撇嘴,吐槽了藏剑山庄却连着自己也一起给吐槽了,委实让木舒无言以对。唐无乐挑了一件淡青烟云色的沙罗衫子,配一条翠色桃花留仙裙和薄纱布帛,木舒容貌本就清雅,气质娴静,过于艳丽的颜色固然能突显她容貌的娇嫩却也会掩住那份书香气息,这般搭配却是恰到好处,清新柔软,又带着点娇俏灵动。

  木舒很少有过这样盛装打扮的经历,看着唐无乐翻出一盒胭脂就朝着自己走来,赶忙捂住自己的脸,无奈地道:“少爷这是怎么了?今日打算去见老太太不成?我平日里可是不上胭脂的,你可别胡来。”

  “知道你天生丽质难自弃,成了吧?”唐无乐拽开她的手,把她摁在椅子上,就自顾自地开始帮她描眉画眼,“今个儿不带你去看祖奶奶,带你去内堡走走,嘿嘿我媳妇儿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气死那群瓜娃子。松手!别乱摸,你这皮囊白是白了,但血色少,不艳,胭脂不下重的,嘴唇就抹点洛儿殷,瞅着气色好。”

  唐无乐所学极杂,在某些方面却比木舒这个当女人的还要娴熟灵巧,等到他满意收手之后,木舒看着镜子里鲜花嫩柳般娇艳的少女,不得不承认经过唐无乐这么一番打扮,的确是比她往日素面朝天的模样要好看很多,至少那份病态的惨白被收敛得干净,更显风采卓然。

  唐无乐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头道:“很好,秀婆娘秀滚滚秀孩子,就该这样。”

  #人生赢家的正确姿势。

  #少爷我圆满了。

  第一百一十章如梦如露

  “下手……轻……”

  “心疼……就滚远点……”

  ——谁?

  “交易如此……你答应过……寻找……不能有任何闪失……”

  “先下蛊……需配合,夺回……否则……”

  ——谁?到底谁在说话?

  神智一片混沌,似乎有一种空乏的冷从骨子里弥漫开来,一点点沁入五脏六腑。那感觉像极了最初被丢来这个世界,身体和灵魂融合的过程,意识半梦半醒,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却介于梦与现实之际,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黯淡的烛火和铺天盖地的黑暗,隐约间似乎看到一点惨灰色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逼得眼睛不得不流出生理泪水来缓解这种酸痛。木舒挣扎着瞠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片模糊的绿色,下一秒却有一只手从边上伸出,温柔地覆盖在她的眼睛上。那双手的掌心宽厚而又温暖,唯有覆在太阳穴上的指尖微微冰凉,但是木舒却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再次倦怠地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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